周绮摇才回,声音怎么听,都带着酸然。

“有你,朕放心。”

陛下朝着他笑,原本尚青的鬓角,不知几时,如今全白了,乱如颓雪。

他才六十,却比许多七十余岁的大臣还要苍老憔悴。

“是朕福薄。”陛下目光转向窗外,窗外月色皎洁,像极了他在西梁时瞧见的月光。

他喃喃。

是他福薄,膝下没一个孩子像他。

高澹作为二人长子,太中庸,他找了许多能臣辅佐,到头来,能守业已算不错。

高叙倒是个果决的,但心思太深,并非仁君之选,还和姚相关系匪浅。

至于高璟……这辈子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,完全不堪大任。

其他的孩子,他不想考虑。

他是帝王,皇权巅峰,难道连储君人选都不能由自己抉择?

“朕年轻时,做过一些荒唐事,你说待朕去后,他们会如何说朕。”

重病之人,多思多虑,比寻常偏执许多。

帘外,灯烛随风而晃,邓仪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。

……

缉查院是个庞大的运转机器。

姚晖几次请求裁撤缉查院,言语恳切,说缉查院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疯狗,这些人杀戮太过,恐影响陛下的生前身后名。

宫中未同意,但姚晖看出陛下偶然表露的意动,心中自有主意。

如今陛下病重,能到御前的近臣,都心中惊跳。

今年,朝会上的那把龙椅,怕是要换人去坐了。

大邺走的是科举之制,能过会试的,已是人中翘楚,三十才通过者比比皆是,然后入翰林,苦熬数年,再外放六部,能到二品,成为陛下心腹、朝中栋梁,各个都是两鬓斑白,其中大半,还是陛下的儿女亲家。

朝臣见惯起落,听惯生死,瞧见陛下病中之容,登时心里一个咯噔。

……定熬不过今年了。

若是病得严重些,怕是连秋月都拖不过。

一朝天子一朝臣,他们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。

……

高叙心情沉沉,知道现在是紧要关节,依然提不起往日争权夺利的心思。

他发现,自己那处,好像越来越不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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